
(悦读娄江
又到蟹季)
中秋节一过,天气便一天天凉爽起来了,吃阳澄湖大闸蟹的季节到了。俗话说“秋风起,蟹脚痒”,西北风一吹,在阳澄湖里生长了一年的野生大闸蟹已长得个大、肉壮、膏满,开始蠢蠢欲动,顺着碧波急流向各条河港爬行,去寻找新的栖息地。这时,先前的夷陵山村的村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,开始捕捉这些凶悍、敏捷、又无比鲜美的大闸蟹了。
夷陵山村紧靠阳澄湖,地处阳澄湖南岸,村东、西又分别有东港河、西港河贯通阳澄湖和娄江,河宽、水清、流急,是阳澄湖大闸蟹南行的最佳通道,更是捉蟹的最好地段,所以历来就有好多专业的和非专业的捉蟹人专门在此布阵设局,“恭候”大闸蟹的光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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悦读娄江
捉 蟹
展开剩余88%阳澄湖大闸蟹无比鲜美,但是很难捉,它凶悍,“铁甲将军”时不时将两只蟹螯高高举起,张开大钳,似乎威胁别人:你若敢来,我就夹你!当然,如果被它夹住了,那是非常痛的,轻则被夹得青紫,重则皮破血流。蟹身蟹脚上还长有好多尖刺,稍有不慎,被它刺上一下,要痛上好几天,所以好多人都不敢捉它。捉蟹人虽不怕它,但也可能被夹被刺,所以也都小心翼翼。
我们这里捉蟹,主要有三种方式:张丝网、筑蟹簖、徒手捉。因为蟹非常机灵,稍有风吹草动,便撒开八条腿逃之夭夭,甚至断掉一只脚,仍能快速逃命。对付蟹,又不能使用鱼叉等利器,一旦蟹受伤,便很快死去,而死蟹体内的细菌快速繁殖导致变质,就不能食用,只能丢弃。平常听到的“死蟹一只”就是指一点办法都没有了,只能抛弃。所以,要捉蟹只能用巧办法。
由于过去还没发明塑料,丝网、渔网一般都是用丝线或棉线编织而成的。捉蟹,用丝网最佳。一条小船,一人撑船,一人坐在船头下网、收网,那丝网,上面有秸秆做成的浮子,底部绑有金属制的重物。下网后,丝网直立在水中,大闸蟹一旦触碰到丝网,就会被网缠住脚,而且越挣扎缠得越牢。这时就要拉起网,及时取下大闸蟹,否则会损坏丝甚至将蟹缠死,所以张丝网的人很辛苦,要不停地观察,不停地收网、下网。
筑蟹簖是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乐牛配资,但成本较大。要根据河面大小分成三段,用竹帘把河港拦腰斜向拦断,靠岸的两段做成固定式,竹帘直插河底,上部用毛竹钉桩固定,河中间一段的竹帘是活络的、稍软,竹帘的底部也要插入河底,竹帘的左右两端固定在两侧的竹帘上。如有船只经过,中间上面部分这段竹帘可随船底而倒伏,不影响船只通行,船过后竹帘又恢复正常。蟹簖最后处靠河岸,上面搭有一个一、两平方米大小的小草棚,草棚内部靠岸的地方铺有稻草,靠河的地方是一条浅浅的水沟,草棚一角放着一只甏。到了晚上,捉蟹人一人蜷伏在草棚里,不能发出任何声音,点上一盏桅灯,让灯光通过水沟前端亮出,静待大闸蟹自己跑上门来。只要大闸蟹爬进小水沟,捉蟹人便快速下手抓住,放进边上早已准备好的甏内,便大功告成了。这是根据大闸蟹喜欢向光亮处爬的习性,拦河设帘,逼迫大闸蟹顺着竹帘爬到河边光亮处,自投罗网,这种请君入瓮的办法是捉蟹中用得最多的。过去一条河港上往往要设多道蟹簖,而且不分前后,每道都有收获。用蟹簖捉蟹,人同样十分辛苦,一个人蜷伏在四周荒野的草棚里,要胆大心细,又不怕吃苦,困了、累了都必须挺下来,这种守株待兔的捉蟹方式,运气好时,一个晚上能捉到几十斤大闸蟹;有时因受天气、环境、水流等各种因素的影响,等了一个晚上,又脏、又困、又累、又饿,只捉到几只大闸蟹,只能自认倒霉。
徒手捉蟹是我们本地一些人特有的本领。阳澄湖大闸蟹成熟后,喜欢四处爬走,其中有些大闸蟹会顺着沟渠、河滩爬上岸,爬到稻田、沟渠里,打洞穴居,造成稻田漏水;有的甚至爬上河滩,爬过场地,爬进沿河人家的客堂里。所以,多年来练就了一大批徒手捉蟹人,他们只带一根一头弯成钩的粗铁丝,身背一只竹箩头(一种竹编、带盖的小竹篓),便赤脚出发了。他们经验丰富,根据大闸蟹的足迹可找到其藏身之处,也能准确地分辨出这是蟹洞还是蛇洞。而且只徒手捉蟹,不会伤蟹,实在令人钦佩!
我从小怕蟹,只意外捉过一次蟹。一天,家父买了一串大闸蟹,回家交与母亲,准备晚上全家享用。那天我母亲正忙,随手把蟹放在一只大钵头里,盖上木盖就去忙别的事情了。到傍晚准备烧蟹时,才发现木盖移位,钵头里空空如也,一串大闸蟹全部挣脱了绳子逃走了。一家人赶紧找。灶间虽然不大,但是大闸蟹一只都不见。那时的灶间,不像现在的厨房间,水缸、瓮头、稻草、碗厨放得没有一点空间,哪里去找蟹?找到了也难捉住它,只得暂且作罢。黄昏过后,忽然听到了“刺啦、刺啦”的蟹吐泡沫声,又想到人家点灯诱捕大闸蟹的事,我们全家动员,憋住声音,在灶间中间地上放了一盏煤油灯,然后大家静听静观。不一会,“刺啦、刺啦”从水缸后面爬出一只蟹来,被我一把按住,放进水桶里。再过了一会,一只只蟹又分别从墙角里、灶脚边、稻草堆、厨底下爬了出来。于是,全家人你一只我一只,全部捉拿归桶。大家开心极了,赶紧把蟹洗干净,用稻草一只只细心扎好,上锅蒸熟,连夜享用大闸蟹的美味。那一次有趣的捉蟹经历,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子。
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,阳澄湖里大面积围网人工养殖大闸蟹,同时,塑料的发明,价廉物美,坚固的塑料线替代了价格不菲的丝线,随之又发明了捉蟹神器——地笼。那十来米长的塑料线编结而成的笼子,犹如一条长龙,沉放在阳澄湖底,大闸蟹、鱼呀一旦从进口处进入,就无法出笼,最后全部汇聚到底部。第二天一早,养蟹人只要拎起地笼底部,解开封绳,鱼、虾、大闸蟹便一股脑地倒入船舱,真是太方便了。随之,张丝网、筑蟹簖、徒手捉等捉大闸蟹的方式也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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卖 蟹
过去,一整个蟹季,我们夷陵山地区要捉到很多阳澄湖大闸蟹,那时候都是野生的大闸蟹,青壳、白肚、金爪、黄毛,个头很大,一般的都在半斤左右,大的达到七八两,放在玻璃台面上,它照样耀武扬威地撑起八条腿。所以唯亭的阳澄湖大闸蟹,特别是夷陵山地区的阳澄湖大闸蟹是非常出名的。上海人、苏州人,一到蟹季,便蜂拥而来品尝阳澄湖大闸蟹,有些不便来唯亭的人,便千方百计托人购买唯亭的阳澄湖大闸蟹。于是,就产生了好多专门从事跑单帮的人。
本地人捉到的阳澄湖大闸蟹,大部分是通过跑单帮人卖到苏州、上海的。跑单帮的人有两只大网篮,比一般的竹篮要高大些,上面安装棉线网便能装好多东西,装好后把网一收,打个结,里面的东西就出不来了。平时他们把本地的水产、土特产收购下来,然后乘坐早上八九点钟的火车到上海,交给熟人去卖掉,又批发上海的日用品回来,赚取差价。到了蟹季,在本地收购阳澄湖大闸蟹,装在浸湿的蒲包内,扎紧袋口,大闸蟹在蒲包内不能爬动,有潮气、又透气,不透光,能保存好长时间。火车到了上海,除一部分给上海人享用外,好多阳澄湖大闸蟹是直接打包发往香港的,每年要满足他们对阳澄湖大闸蟹的需求。
本地的一些慈爱的老父母,因子女在外地工作,甚至在国外,便张罗买阳澄湖大闸蟹,煮熟,细细地剥出蟹肉蟹膏,用上好的猪油熬熟装罐,可以存放好长时间,寄给子女享用,以寄思乡之情。
过去没有塑料,也没有塑料袋,在我们这买蟹,卖蟹人会搓上一小段稻草绳,浸透水,把大闸蟹一只一只分别拦腰捆扎住,扎一只蟹,在上面打一个结,再放上一只,拦腰捆扎住,再打一个结,最后成一串,可以拎了走,一般不会脱落跑掉,可惜现在已经见不到这种扎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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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 蟹
AUTUMN
阳澄湖大闸蟹有多种烧法、吃法,还有工具“蟹八件”以及“持螯赏菊”等。我们本地人却没有这么多讲究,一般人家捉到了一些大闸蟹,都是洗干净后直接放在水中烧煮,称为“煠蟹”,保留原汁原味,或者切成两半油煎后烧面拖蟹当菜吃;吃蟹从来不使用什么“蟹八件”,最多老人牙齿不好,用剪刀剪剪,更不可能“持螯赏菊”。家里活很忙,哪有空闲时间去弄这一套!“蟹八件”“持螯赏菊”等都是历史上那些文人墨客所为。
我们家可能与村民稍有不同,有一点空余时间,而且我们过去一直居住城镇,吃蟹相对讲究一点。一年难得吃几次阳澄湖大闸蟹,总要细细地用刷子把蟹清洗干净,除去秽物;用丝草或稻草捆扎紧,放在锅上蒸熟;调好调料,三分酱油七分醋,姜末加上白糖,同时蒸熟备用。吃蟹时,要耐心细致地把蟹肉一点点剥落下来,放在蟹斗里,最后淋上调料,慢慢品尝。
吃完蟹,还要冲上一杯姜糖汤,每人喝上一点,以解寒气;两只蟹螯不舍得丢掉,合并贴在墙头上,做只蟹蝴蝶,到年底可以数数今年一共吃了几只蟹黄;桌面上的蟹壳不舍得倒掉乐牛配资,收集一起给猪吃,据说是“猪人参”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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